慢慢摩挲著臉，給人溫柔的錯覺。

實際上狹窄的空間裏，連呼吸都變的急躁，壓迫起來。

“所以我滾了，正適合你心意。”

黑暗中的莉莉絲，筆直的靠在墻璧上端著酒杯，黑色禮服漏出漂亮的肩線和修長脖頸。

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眸。

仿佛蘊藏著遙不可及的黃金夢鄉，又好像冰冷的夜色一樣的醉人。

“我只是有點好奇。”

突然湊近。

“好奇，讓你咬牙啟齒嫉恨的金絲雀長什麽樣？ ”

“所以多看了一眼。”

“那孩子長得很漂亮。”

毫不吝嗇讚嘆。

“眼睛像翠綠色的玻璃，又像是剔透的貓兒眼一樣。”

“天真又邪惡，天生跟黑暗親近。”

難以想象。

他在宴會中搜尋了很久的身影。

從昨天一直期盼等到今天，好不容易掙脫令人恐懼的公爵，才找到的魔法師。

卻輕輕撫摸著他的臉誇讚別人。

面前容貌寡淡的紅發女人。

那雙黑暗中泛著微光的眸子，裏面專註的色彩，穿透他的身體一樣。

他最終會被取代。

這是艾倫心頭湧現的唯一念頭。

狹窄令人窒息的空間裏。

那些曾經短暫屬於他的溫柔，與安撫，最終都會變成別人所得之物。

嫉妒瞬間就湧現占據了內心，令他稚嫩孱弱的面容。

表情扭曲。

死死扒著她的衣服，淚珠掉的更兇了，被淚水沖花的面頰，薄粉刷一道道的白印子。

哽咽著。

“不親近！”

下意識煽動的唇瓣，微弱執拗的爭辯。

“他跟黑暗親近個屁！他跟誰都不親近！”

濕噠噠的手，連微微踮起來的腳尖都有點穩不住平衡，急促的呼吸連呵在指尖上的潮氣都是戰栗的。

“不親近！”

“你要是喜歡漂亮的人....”

就好像生命裏重要的東西，即將被人掠奪，潮水般洶湧的恐懼死死攥住他的心臟。

令他無法呼吸。

“你看看我....看我...我長得...長得很漂亮的...我比他好看多了....”

狹窄的空間令周圍的溫度陡然升高，連同吐露在耳邊的顫音，混跡著酒水香氣都顯得更醉人。

“對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兇你....”

“...我只是....我只是....”

氣壞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壓抑的啜泣。

死死拽緊的手，生怕一松，稍微憐憫了他一下的‘溫柔’就會隨風消散。

像幻覺。

任憑淚水沾濕她的指尖，扒著她的衣服，揚起那張被淚水沖花的臉十分狼狽。

“你別被他蠱惑了...那家夥是個賤民....不知道是強盜還是海盜的孩子...一身令人作嘔的魚腥味....”

生怕眼前人的全部註意力都被‘艾米麗’吸引走一樣。

執著的汙蔑。

莉莉絲欣賞著他的痛苦，品嘗他的淚水。

看著他抓著自己衣服時生-澀與急迫的討好，任憑眼淚沖刷掉他身上屬於別人的氣息。

逼得的那雙噙著淚的紫羅蘭色眸子裏只能映照出她的身影。

惡魔被嫉妒與怒火撩撥的火焰得以平息，才會恩賜般的伸出手。

修長冰冷的指尖，接住艾倫眼尾墜落的淚滴，粗魯的抹去他唇上看著礙眼的口紅。

“他是惡臭的貧民有什麽問題？”

將他汙蔑的言語全部碾滅在喉嚨裏。

莉莉絲摟著後背，順手將人攏在懷中。

“帶著強盜血脈的賤民，恰巧我是個黑魔法師。”

“我殺人，他縱火，挺合適。”

陰暗狹窄的角落裏，緊密的貼在一起，密不可分。

像是隱藏在陰暗中的情人一樣。

“你這麽大反應幹什麽？”

莉莉絲能嗅到他身上不合適的粉香，看著他下意識閃爍的眸光，看著他臉上被淚水沖到斑駁的白-粉。

在精致的下顎線凝成汙漬。

她在質問他。

讓他解釋突然傾瀉出來的嫉妒與憤怒。

卻看到黑暗中被她攏在懷裏的金絲雀，瑟縮著揪著她的衣服，那雙黑暗中閃爍著微光紫色眼眸不敢直視她。

腫的眼圈隆起，鼻尖都蹭的發紅，怯懦的蠕動嘴唇。

“我不想你看到‘艾米麗’....”

“我怕你看到保羅。”

孱弱貪婪的金絲雀不希望，面前的女人轉移視線，不希望那短暫曾經屬於過自己溫柔會落在別人身上。

“作為一只折翼的孤鳥，跌在淤泥裏不可憐。”

“但是被人餵過水，被人撫摸過，被人悉心照料過之後，再被拋棄就會顯得格外可憐。”

“你不可以放棄我的。”

輕輕啜泣著。

他沒有見過光明本可以忍受黑暗，但是見過光明之後就無法在回歸黑暗。

他會本能跟著光明追尋而去，即使跌跌撞撞，即使傷痕累累。

所以艾倫伸出手攀住了她的臉，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觸感，帶著異樣的花香。

“保羅長得很漂亮...很招人喜歡....”

“馬爾斯公爵很喜歡...很喜歡他....我怕你也，怕你也喜歡他....”

“會瘋的。”

人對於美麗的事物都是格外縱容的。

任何人都不例外。

“就像是初次在湖畔見面的時候....你帶著我逃跑...”

艾倫渾身濕漉漉的祈求眼前不認識的魔法師帶自己逃跑，他清楚看到她眼中倒影出自己蒼白-精致的面容。

楚楚可憐。

“難道不是因為我，看起來漂亮”

艾倫誤以為是因為自己漂亮的外表，起來高傲冷漠的魔法師才會選擇幫他逃脫。

他想抓住這份淺薄的‘溫柔’。

所以他不希望莉莉絲看到保羅，誰也不能保證眼前的人，見到那家夥會不會轉移視線。

“我在房間裏等了你一天一夜，你...你...都不來看我...”

“我晚上...晚上睡不著....”

“滿腦袋閉上眼睛，全是噩夢...全都是你的臉，你白天說的話....”

兩人初見時發生的混亂，他怒斥卻被毫不猶豫丟入水中，但最後也是她把自己撈出來。

以及他被馬爾斯公爵怒斥暴打之後，她在樹上問他為什麽哭泣的場景。

她說的那句‘別哭了’。

當時穿過樹木陰影註視他的眼神，從樹梢上飄下來姿態，連帶著像他伸出來的手。

在陽光下都是渡著光的。

艾倫最後的記憶就全停在，她把他送回房間裏之後給他上藥時細致。

“你一點不會照顧人，上藥掐的我好疼。”

但是她上藥的動作僵硬，指尖冰冰涼涼的很細致。

以及那算不上溫柔的聲線，給他帶來鎮定感，就像是永遠堅實的後盾一樣。

“所以我想...想給你...道個歉....”

很久沒有接觸過對他抱有‘善意’的人，別扭的金絲雀學不會好好說話。

他只會用行動去討好人。

所以艾倫一早爬起來打扮的很用心，穿漂亮的禮服，擦粉遮蓋臉上的淤青，還打了點口紅。

他不是想吸引公爵的註意力。

他是想趁著夏日狂歡的宴會，趁著這個他能隨意活動時間間隙，去找她。

結果剛剛到宴會門口就被身邊沒人的馬爾斯公爵堵住了。

艾倫被叫住的時候。

渾身血液都凍結了，他當時僵立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最後只能被迫揚起諂媚的笑，生硬的挽著公爵的胳膊入場。

然後在入口處看到了端著酒杯小酌的紅發魔法師。

站在水晶燈下優雅像一尊雕塑，白皙的皮膚在發光。

穿了身露肩的禮服，特殊的深紅色長發一如初見盤在腦後。

只是散落幾根發絲垂在白皙如雪的側頸。

顯得風情萬種。

他輾轉反側想了一夜，她端著酒杯神色如常，甚至還能跟別人談笑風聲。

所以艾倫才會對著她冷哼一聲。

他是在悄悄抱怨她，也是在悄悄的偷看她。

悄悄的看，不敢正大光明。

最後終於等到有別人送上來的‘禮物’，絆住了馬爾斯公爵的視線，他才提著皺巴巴的裙擺匆匆跑了出來。

終於獲得自由。

結果轉頭看到就是。

高傲冷漠的黑魔法師從地上扶起來了摔到地下的‘艾米麗’。

兩人靠的那麽近。

她還親昵的抓著他的手，兩個人甚至四目相對。

惡魔是在審視。

但是看在敏感金絲雀的眼裏，莉莉絲就被保羅那張嬌俏惑人的臉勾住了視線。

她看的眼神都不動。

艾倫當時就炸了。

比馬爾斯公爵喜歡保羅還生氣。

就好像他人生中最重要存在即將被掠奪一樣。

“我不喜歡你看著‘艾米麗’...不希望你靠近他...”

或者說他不希望莉莉絲靠近任何人。

所以他也不顧周圍都有些什麽人，從黑暗裏沖出來，拽著端著酒杯的莉莉絲就要走。

手腳並用拖拽到暗處，質問聲音剛剛出口。

就哭了。

他們沒什麽關系！

他不想她看到保羅！不想她視線落在別人身上！

所以當莉莉絲逼問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的時候，艾倫就像是被貓叼走了舌頭一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說。

只是感覺有個生-澀的東西哽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耳根子熱的發燙。

狹窄的空間燥熱。

但是心頭悸動沒有多少，卻又最終被一本冷水熄滅。

他是馬爾斯公爵的‘金絲雀’，移情會死的。

不只是他會死，眼前的紅發魔法師莉莉絲也會死。

艾倫不希望她死所以下意識想退開，卻被緊接著壓過來的莉莉絲輕易的逼到角落裏。

他選的這個位置很妙。

僅僅只是能容納兩個人隱蔽場所。

多餘一點位置都沒有。

惡魔高挑的身影隔絕了外面視線，任何人看過來，看到的都是空無一物的陰影角落。

所以暧昧的氣氛在黑暗中滋生，卻伴隨著禁忌與絕望。

莉莉絲掐著眼前‘少女’的手，將人徹底堵在墻壁上，終於慢慢低下那顆高傲的頭顱。

湊到面前。

寡淡面容就那麽只只逼近在艾倫哭到紅腫的視線裏。

平靜的開口。

“你喜歡我。”

不是疑問，而是非常的肯定。

惡魔很迷人。

即使是用著虛假的軀殼，詭秘危險的黑暗氣息，以及深入骨血裏透出來的優雅，都會讓人不自覺的沈迷。

沒有人不迷戀刀鋒上的‘溫柔’。

只屬於自己的特例。

所以莉莉絲將人堵在墻角裏，伸手抹掉了下他淤青沒有散去的臉蛋上殘餘的脂粉。

“兇惡的哭包。”

“眼睛都腫了，妝也花了，還有心情來抓我。”

“喜歡我？”

莉莉絲掐了下艾倫的臉。

她掐的他臉上的淤青位置，疼的他直哼哼，在黑暗裏聽有點特殊的意味

“你喜歡我，還往馬爾斯公爵面前湊。”

“我以為你會更喜歡他。”

“愛會止痛。”

臉上的淤青沒徹底消失

白色裙擺下的大片挫傷也沒有愈合，只是被長裙遮擋著看不出來而已。

艾倫腿不方便，走路有點一瘸一拐。

但是動作幅度不大看不出異樣。

艾倫能感覺到她身上冷厲的香氣，略微松動的態度，就仿佛黑夜的恩賜一樣。

周圍暧昧躁動的氛圍，漸漸趨於平靜。

莉莉絲細細擦過他臉頰的手，摸索著傷口的時候，像是觸摸瓷器一樣細致。

溫柔但是冰冷。

“我沒有往公爵身邊湊，我只是在宴會門口被堵住了。”

艾倫小小聲的辯解。

他覺得她身上好香，又覺得她身上的氣息很危險，貼近的時候好像是被暗夜籠罩一樣。

令人無法抗拒的墜落。

“我是來找你的。”

被喜歡的人攏在懷裏，艾倫感覺他躁動輾轉反側了一整夜的心，終於落下來了。

她沒有生氣。

他悄悄鼓起勇氣伸出手握住她的指尖，從莉莉絲懷裏擡起頭的時候。

那張蒼白的臉微微紅著眼眶很漂亮，紫羅蘭色眸子像是收斂了星辰一樣剔透。

“我是想找你跟你說。”

“對不起....”

“我...我那天....不該...對你發脾氣....”

待在淤泥裏長大的金絲雀，無法接受被人介入的軌跡，因為已經形成習慣的‘生活齒輪’被人轉動。

讓他極度沒安全感。

他堆積起來仇恨與怨恨沒有落處，只能轉而刺向自己。

他不恨‘艾米麗’那怎麽辦呢？

他能恨誰？

恨馬爾斯公爵？

被壓迫在汙穢中長大的金絲雀已經學會了順從。

他被擰斷了翅膀，套住了鎖鏈，已經被馴-化。

但是肆意堆積在內心的仇恨與惡意不會消失，這些黑暗的令人難以承受的恨意，總得需要個宣洩口。

所以他仇恨‘艾米麗’，就像是曾經的‘金絲雀’仇恨他一樣，肆意放縱在爭鬥與廝殺裏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惡毒。

完成這個血腥的齒輪。

讓馬爾斯公爵繼續享受罪惡的人生。

所以他難以啟齒的歉意，只能以最簡短方式說出來，下意識的理念沖擊讓他牢牢抓著莉莉絲的手。

他怕她掙脫他。

他怕她會厭惡自己。

.........

“慢慢接受就好。”

“你現在還太小，有些根深蒂固的理念，不是一瞬間能轉過來的。”

“你只要明白。”

“陷入這場血腥‘游戲’永遠都沒有盡頭。”

莉莉絲撫摸著面前艾倫細嫩的臉，她棕色眼眸在發光，那是隱晦的詭異金色流光，仿佛預示著星辰在裏面劃過一樣。

“你是想作為獵物無聲無息的死亡，還是作為獵手持刀殺死敵人。”

“就得好好考慮。”

“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足夠握刀的力量。”

莉莉絲抱起被堵在角落裏的金絲雀，拖著腰背，她的動作了引來了艾倫下意識的驚呼。

這是她第二次抱他。

跟第一次渾身戒備不一樣，艾倫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花香旋渦裏面。

下意識抓住了惡魔肩膀上衣物。

就在他不知道她要幹什麽的時候，莉莉絲直直穿過了墻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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